第五章：名为“卡尔”的勇者
“我把这本书交给你，与众神一致。
但我希望你不要这个职业所束缚，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1
欧席维特教堂已经满目疮痍，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。而造成这一切的卡尔此刻却瘫倒在地，他的右臂深深地插着一支箭。箭上兴许涂抹了毒，因为卡尔现在一脸难受地忍耐着。
对面有两人，我方虽然也是两人，但形势不容乐观。且不说卡尔现在受了伤，就算卡尔安然无恙，但自己是一个毫无能力的圣女，因此实际上也只能是卡尔以一战二。
冷汗蹭蹭地冒出来了。形势不容乐观啊。况且……
“您要等的人，不是那位先生吧？”
说到痛处了。圣女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她从未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，即便是神明也没有告诉。虽说十有八九墨提斯神已经知道了。
“这次众神的口吻意外的一致……”
墨提斯曾这样说过，既然是讨论过了才告诉自己的，那么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应该由于两位神的谈论而大白于天下了吧。
没错，这个大陆上最大的禁忌——信奉两位神。
既然对方已经知道，干脆破罐子破摔——抱着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的圣女死盯着上方的侍女。也许是她视力不好，她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庞。眼睛里只有一团雾气。那雾气极黑，黑得像黑洞，仿佛把人吸进去般，诱惑，毫无抵抗力。双手渐渐垂下，身体越来越轻……
“……不要看！”倒地的卡尔使出全力唤醒圣女。不料却被身旁的侍女狠狠地踩了一脚。
“你好像很悠闲呢！”
完全丧失了本性！无论是什么时候，圣女的侍女都要保持绝对的冷静，这样至少能让负责祈祷的圣女感到些许的安心。倘若是连身边的人都乱了阵脚，圣女又如何平静地倾听神的声音呢。
“唔……”卡尔似乎快要撑不过去了，若是再不救助，等到毒蔓延全身的话就为时已晚了。还不论他身上受的那些伤……
“要用那个么？”圣女极细的声音没有被任何人察觉。那是她最后的抉择，这需要极大的觉悟和对在场的人的绝对的信任。敌对方姑且不论，毕竟必要之时可以将其斩杀——我何时也变得如此残忍了呢——但卡尔就肯定会知道。要不？等他晕过去了再行动？
“圣女大人，还掖着藏着的吗？不快的话，那边的先生就要死了哟。大人的毒可是很厉害的。”高处的侍女张扬的口气在整个空间回响，是因为她站得高的缘故吗？
不过已经确认了一件事，卡尔是真的中毒了。她说“大人”，也就是说，她本人并不存在解药？再加上外面随时可能传进来的魔物。门外的巨吼声不知何时变得尤为高亢。
既然这样，那么，问题就简单了——打败她们，问出那个人的下落。
“哎呀，终于决定好了么？”察觉到圣女表情的变化，持弓侍女拍了拍她的弓——
“就靠你了。”
侍女拿出箭，架在弓上。她的动作流畅得不像一个魔物，跟刚刚的村民明显不同，她有着智慧，有着不同于一般魔物的冷静——等等，她算是魔物么？只是单纯地被感染了而已，守着卡尔的那位侍女也是如此，从她的脸上偶尔能够察觉到些许的动摇——是因为还保留着些许的理智的缘故吧？
既然这样，是不是该就她们……
虽然是这样想的，但口却没有随心而动。“展开，新的瞳孔以洞察万世！”
这是咒语，并非来自墨提斯的咒语，一眼就看得出来。圣女的身边出现了蓝色的光粒，那些粒子在瞬间爆发，形成一束束光，射向四面八方。侍女没有行动，似乎是为了等待这一术式的完结。
明明对自己毫无益处，却不打断——魔物终究是魔物么？
粒子渐渐消散，隐藏于各个地方。天花板，墙壁，座椅，地板，蓝色光粒一旦触碰到这些马上就会消失。不过，相对应的，这个阵式也就建立起来了。
咻。
出乎意料的一支箭，是看准了术式刚好结束是瞬间，毫不犹豫地射出。笔直地朝着圣女奔来。如若是毫无防备的人，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击倒在地——和卡尔一样。不过，有了阵式保护的圣女，仅仅将头一偏，就躲开了那来势汹汹的飞箭。
“哦？”富有疑问气息的感叹词来自于攻击落空的侍女。但她也似乎没多么遗憾。二话不说，拿出了第二支箭，架在弓上。
圣女没有在意似的朝卡尔奔去。“五秒钟……”
卡尔身边的侍女也开始了动作。她拿开踩在卡尔背上的脚，重整姿势做好迎战的准备。
“一秒钟！”
来到眼前的圣女在下一秒突然退后，猛的一下趴在地上。
咻。
第三支箭宣告离弦，但目的地已然改变。箭嗖嗖地从圣女头上掠过，直直地插在胸口——眼前的侍女随之倒下，胸口的箭上的毒迅速蔓延。与刚才的箭不同，这支箭的毒尤为浓烈。
“啧。”
圣女见状赶忙扶起一旁的卡尔，拔除了他右臂上的箭——不加处理，这右臂恐怕是要废了吧。
“两秒钟……”
在圣女脑海中不断响起的声音，这是预警，危机的预示。圣女拖着卡尔，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，自然是没什么力气跑得飞快的。
咻。
第四支箭奔来。圣女顺势一把抓起卡尔的剑。
铿。
毒箭不偏不倚恰好击中了剑身，掉落在地。
“这就是你的能力么？”侍女露出奸邪的笑容，“如此一来，那位大人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。”侍女突然开怀大笑，不知是不是染上魔物气息的缘故，这笑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说中了。这个一眼就能看穿是名为“预知”的能力，相对应的，如果没有足够的身手与之对应，那也无济于事。简单说来，知道箭会从哪里射来，却由于反应过慢或是闪避不佳而中招，其结果和没有预知是同等的。
“那就让我来跟你过过招吧？”
探寻声音的主人，发现不是别人，正是自己拖着的本应该失去知觉的卡尔。
“就让我来陪你玩玩吧！”卡尔脸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，何况他身上还有毒几乎——
“这不可能，你怎么会醒来！这毒——”
“很强。我是解不开的。不过，有人帮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”卡尔轻轻地笑着。
这里只有四个人，两个是敌人，自己还根本什么都没做——
圣女茫然地看着卡尔，惊异的同时又有一份畏惧。
究竟怎么回事……
2
“我，死了么？”
偌大的空间里传来细微的声响。犹如茫茫白雪中的一粒豆子，一个小小的身影闪现在其间。它没有动弹，仿佛失去了生命。但它却发出了声响，和一丝哀求。
“我还……不太想死啊……”
少年一动不动，右手像是握着什么的样子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。明亮的铠甲已是血迹斑斑，甚有几处已经有些破损。
“虽然很遗憾，但是你还没有死。”
正上方探出一个头，一般来说会被吓一跳，但卡尔似乎十分冷静？
那是一个少女的脸庞，干净，像无风的湖面，白皙的皮肤略显红晕，淡蓝色的长发轻轻下垂，触及到卡尔的皮肤。善意的笑容显得十分亲近，尤其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令卡尔看得出奇。
“啊，谢谢。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盯着别人的眼睛的卡尔慌忙地掩饰。这笨拙的掩饰却也恰恰博得她的笑容。
“谢什么谢啊？我又没救你。”蓝色的眼睛富有灵气，似乎会说话，它在阐述这名少年的善良，在表达自己的善意。那种毫不矫揉造作的笑容卡尔已经多久没见到了啊。无论是宫廷里的人，还是最接近神的圣女，再到生活在刀尖上的士兵们，看见自己都会自发地摆出虚假的笑容。那种笑很令人空虚，即使下一刻变成其他模样也毫不令人在意。
“你的眼睛，是灰色的呢。”
没有回答。对方的提问，亦或是感叹。他视而不见。他明白其中的含义。自己的眼睛是什么颜色，不看镜子肯定无法知道。但现在的卡尔即使那样也清楚，他眼眸中闪现的色彩，不是像对面这个少女一样清澈的颜色，而是蒙上了一层阴霾的更为肮脏的色彩。
“说得对呢。”卡尔勉强挤出笑容。这不是礼仪的微笑，是他在四肢无力的情况下，自嘲式的笑。
“姐姐？”另一个幼小的声音从旁传来。眼前的少女抬起头去看，接着露出了温柔的笑容。
“不救？”语言短小得让人不禁认为其主人是不是个初学说话的孩子。还有那天籁般的，不加修饰的声色。
“怎么会不救呢，别人好不容易到这里来了的。”
她在勉强？从语言中听出什么的卡尔试图坐起身来，但由于力气根本使不上，所以在旁人眼里他实际上一动也不动的。
“喜欢？”
“欸？诶！怎，怎么会呢。我们，我们可是……”
“那么？”
“你不要担心。姐姐会救她的。”
“嗯那。”似乎是点了点头的，但躺在地上的卡尔想必是看不到的。
“那么，卡尔——”少女收束对话式地拍了下手。“你的选择是？”
“咦？”卡尔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音。老实说，如果被他的长官听见了是绝对要被训斥一度的——“骑士”要随时保持骑士的风度。真是个麻烦的长官呐。
“说明。”仿佛一个提醒般的存在，幼小的少女（貌似？）如是说道。
“哦，对对对。我都差点忘了。”少女似乎挠了挠头。
“粗心。”
“还是那样不留情面啊，恋可酱。”卡尔听出来她的语气相当地随意。不愧是姐妹。
“那么，卡尔先生可要认真听喽。”少女清了清嗓子，卡尔稍微也郑重起来。“首先，你不要着急问为什么，因为必要的我会解释，多余的我也不会说。听着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，一个是死去，一个是交易。不过不管哪条路都可以离开这里。”
仿佛是为了等待卡尔的反应所以故意停了一下。见卡尔迟迟没有发表意见和看法，于是又继续了下去。
“死亡当然浅显易懂。但是另一个是交易——公平交易。”少女蹲下来，刚才清澈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层雾气。
“如果交易成功，我可以让你继续你的生命，但与此相对应的你要拿一件堪比生命的东西来交换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卡尔勉强挤出一句话。
“记忆。”一旁的少你帮助解说。
“那，多少年？”卡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应该不会超过十年吧？
“哎呀，已经按年份计算了呀。不过，不是那样哦，这样太没趣了。”
“快乐。”简短的发言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“就是这样。我们需要的，是那些你认为快乐的记忆。”
卡尔瞪大眼睛，瞬间停止了呼吸，脑海里一再地确认刚刚听到的交易条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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